小说“至唐代而一变”[1]，摒弃了六朝的粗陈梗概，变得文辞华艳、婉转，但内容始终没有突破“情爱”与“志怪”的题材。小说作者常塑造鬼神或才子佳人的形象来映射社会面貌，并在神怪中突出纪实性。唐传奇中出现了“一些性格鲜明、有血有肉、各具特性的妇女形象”[2]，而李朝威傲绝千古的单篇传奇《柳毅传》中的龙女正是其中的翘楚。龙女的形象主要是通过她的三次出场来表现的，因而，笔者将其形象分为三个方面。
一、雍容华贵的名门甲胄
龙女作为出身名门的贵胄，举手投足间都显示着贵族的气质。这种雍容华贵的气质贯穿全文，成为塑造龙女形象的“绿叶”。作者在开头埋下伏笔，只用“殊色”一词就交待出路边“牧羊”妇人身份的不寻常。尽管龙女被公婆抛弃，她却仍面露“殊色”。这种殊与常人的高贵气质已经初见端倪。
当龙女冤情得到平反，回归龙宫再见柳毅时，作者特意刻画了她再次出场的场面——“红妆千万，笑语盈盈，后有一人”[3]（P61）。此时的龙女耳挂珍珠饰品，衣着丝绸锦裘，在红烟和紫气的环绕中深情款款地走来，烨然神人矣。倘若说衣着耳饰是富贵人家的外在表现，那么红烟、紫气、香气这些祥和之兆则将龙女高贵的身份展现的淋漓尽致。
作者还通过对龙宫建筑的描写来侧面烘托龙女雍容华贵的出身。柳毅初入龙宫时被安排在灵虚店居住，殿中满是人间珍宝，“柱以白壁，砌以青玉，床以珊瑚，帘以水精……[3]（P61）”龙宫的“客房”就已经如此奢华，那么作为洞庭君掌上明珠的龙女的生活环境必然更加富丽堂皇，由此进一步衬托出龙女身份的高贵。
二、贞烈坚强的自由精灵
小说中塑造的龙女有着恩怨分明、贞烈刚强、敢于追求幸福的性格，这种具有代表性的女性先驱精神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龙女敢于否定传统的门第观念、反对包办婚姻
在门第观念仍然颇具影响的唐朝，士族子弟、文人墨客往往“把婚姻给了为自己仕途铺路的妻子，把爱情给了娼门女子或者婢女侍者”[4]。这种模式化的婚姻悲剧同样在《柳毅传》中体现出来：龙女没有遵守唐代淑女的规范，而寄希望于公婆，却又因迨诉频切将公婆得罪。尽管龙女的反抗和不屈服透露出女性对话语权和主宰自己人生的渴望，但是她依靠求助摆脱痛苦的行为也反映了男权社会下女性地位的卑微。而且，她心属柳毅，虽不能见，却愿意“闭户剪发，以明无意[3]（P65）”来为柳毅守节。这种为爱守身如玉的精神既反映了龙女的贞烈，也体现了她对幸福的追求。
（二）龙女敢于冲破阻挠，追求自身幸福
因为受柳毅恩惠、爱慕柳毅品德而为之倾心的龙女对柳毅的追求可谓是一波三折，但她并没有放弃，最终修成正果。柳毅期初因为“义”而拒绝钱塘君的婚约，使龙女的报恩收到阻挠。柳毅当初只是一介落第书生，和龙女可谓门不当户不对，但是龙女并没有在意这些东西的束缚，始终想着报恩于柳毅，并闭户剪发为柳毅守节。终于，龙女凭借自己的努力与争取与柳毅喜结良缘，获得了幸福。
三、温柔多情的少妇丽人
小说中的龙女也是温柔敦厚的。她对丈夫的行为感到失望后并没有与之争执或哭闹，只是诉于公婆。而遭公婆厌弃后的她仍然是采用传书回家，向长者求助的方式。她在处理问题上跟一路二闹三上吊的泼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体现了她温柔敦厚的一面。
龙女爱慕柳毅的品德，感激他的义举，想要报恩，又因此产生爱情。龙女受到过包办婚姻的迫害，遇到真爱后反而更加羞涩，被柳毅拒婚后，尽管她“欲驰白于君子”，但是柳毅此时已成家，她只能暗中收起报恩传情的夙愿。这种由渴望表白心迹到出于为男方家庭和谐着想而暂停的转变，可谓是“发乎情而止乎礼”。在唐朝开放的社会风气下，当时的小说里出现了很多放荡、多情的世俗女子，而龙女作为名门后裔，出于对道德的考量，最终归从礼教。这种归从也是她敦厚的体现。柳毅接连丧妻给了她报恩的机会，也给了她获得爱情的机会。直到她为柳毅生下一子才敢告诉柳毅自己就是当年的龙女。这种严谨而略显羞怯的性格展示了龙女含情脉脉、温柔多情的一面，也使得龙女这个形象更具有人情味儿，更完整。
纵观整篇小说，龙女的性格是丰富而复杂的。她雍容华贵、端庄典雅的一面可以说是符合封建社会礼教的，而她性格中贞烈不屈的反抗精神则呈现出对传统伦理的背离，直到最后她了却夙愿，嫁给柳毅后又变得温柔多情、含情脉脉，似乎又实现了对传统礼教中妇人形象的回归。尽管龙女的性格看起来是矛盾的，但这种复杂性与矛盾性最终又在龙女身上得到了统一。这种统一也使得龙女整个形象更加生动、真切、立体，成为读者眼前一道亮丽的风景。
参考文献：
[1]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2]白化文.龙女报恩故事的来龙去脉——《柳毅传》与《朱蛇记》比较观[J].文学遗产，1992（3）.
[3]程国赋.唐宋传奇[M].凤凰出版社（江苏古籍出版社），2011.
[4]梁金玉.《柳毅传》中女性个体生命意识解读[J].山花，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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